神奇的赤城
十八.闪光的金(二)
(一叶知秋)
常有人问我,赤城的黄金是怎么发现的?
实际上,赤城黄金的发现,或许来自我的头脑一热和一次冒险。
年4月的一天,炮梁乡来了一位近50岁、教师模样的人找到我。
“宋主任,你能给我找个小工吗?”
“你是哪儿的?”
“河北地质学院的。我姓彭。”
“找小工干什么?”我反问道。
“淘金。”来者回答。
“淘黄金吗?”
“嗯。”
“去哪儿淘?”
“东水沟。”
“我去吧!”
“去是要干重活的,你是领导,还是找个小工吧!有好结果,我向你汇报。”
“就我去吧!”我肯定地说。
那时,我是炮梁乡经济联合社主任。
后来知道,他叫彭岚。河北地质学院副教授。
那时的副教授,凤毛麟角。
4月的东水沟是寒冷的。水面上不时可见夜晚才冻的冰碴。
我们穿着雨靴,站在冰冷的河水里。我用铁锹铲,他用淘金簸箕淘。淘了好大的一堆石头和砂子。
中午,吃的是带来的冷馒头,喝的是河里面的冰碴水。
就我们俩人,整整淘了一天,直到太阳落山。
腿是麻木的。脚是凉的。但心里始终充满着期盼。
他把淘出的重砂放到一起。
有时,淘一簸箕,就拿放大镜去观察。
和张敏芝副县长在全县第一个堆浸场
我总不厌其烦地问一句:“有没有?”
“没有。”他回答。
当他最后一个“没有”说出后,我心一下全冷了。超过当时的天气。
那时,炮梁偏僻、贫困。
自己是经联社主任,肩负着改变全乡经济落后局面的重任。
彭岚的到来,曾激起我一串希望的浪花。但维持不到一天,就残破成了碎片。
明天一早,他就走了。
我问他还来吗?他说,学校教学任务很重,再来可能性不大了。
我留下了他的电话。
一夜辗转反侧。
炮梁乡山大,寄希望于大山。而和彭岚教授仅一天的接触,对他的学识和敬业精神十分敬佩!
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:让他去金家庄看一看,万一找到金呢。
五一六地质队到金家庄来找金,但没找到。刚撤走了。
就是这突然激起的火花,唤醒了沉睡亿万年的黄金宝藏。
想法遇到了阻力。彭教授急要回去,原因是下午有课。
尽管他开始很坚决,但最后还是做出了妥协。也许因我的“死缠烂打”,更主要是对我前一天的亏欠。
他给学校打了个电话后,我们去了金家庄。
他一会儿拿地质锤,那儿敲敲。一会儿又拿放大镜,这儿瞅瞅。
“有没有金?”我问。
“有成矿条件。”他答。
“那就是有金了?”我接着问。
真想听到他含金的肯定答复。
“打个比方吧,矿化是旅馆,金是旅客。有没有旅客,还要做大量的工作。”他的比喻非常形象!
“有金的,在矿化中的比例有多大?”我又问。
“矿化的岩石太多太多了,而含金的很少。即使含金,也不一定具有开采价值。”
“你给我们探探吧!”我央求道。
“我们教学很忙。再说,探矿要做好多工作,工作需要费用。得挖探槽,打探洞,化验。如果有矿,还得打钻。”
“得多少钱?”
他盘算到快两万,还没有止住的意思。
“我给你拿一万。”我说。
“一万不够!”
“先探着,有矿再说。哪里黑了哪儿住。”我带了一句家乡土语。
“好吧。”彭教授答应到。
彭岚走了。
我却懵了。
一万元钱在当时意味着什么?
那时,我们的月工资几十元钱。
炮梁乡靠挣钱的铁矿,年利润仅五千多元。但当时,就觉得好多好多。
省地质专家在赵家沟金矿矿山考查
这五千多元,是乡政府一年花销的全部指望。
一万元,是乡铁矿两年的利润。
我来到了一个岔路口:拿一万元去探矿,值,不值?往下走,不走?
希望渺茫的冒险!
冒险,经济有希望,自己搭前途。不冒险,经济无前途!
那时,大学生少。只要四平八稳,保存自己,就是实力。
时间很短,脑子里战斗异常激烈!
管它呢,男子汉大丈夫,应该有点儿血性!
钱,拿了出来。
乡里马上形成了一边倒对我不利的舆论:
“嘴上没毛,办事不牢!”
“他是外地的,一张调令调走了,炮梁乡可怎么办?几年翻不过身来!”
“再好大喜功,也不能这么喜,炮梁祖祖辈辈没听说过有金,他逞什么能?”
“沒见过,找矿还要贷款?而且是狼吃鬼(没影)的矿。找不着怎么办?”
是啊,找不着怎么办?
在县里,也留下了一个当时很时髦的笑柄:
“炮梁行,先搞黄金,再造原子弹!”
这个笑柄,一直延续近一年,到炮梁乡在黄金上见到经济效益为止。
大家说的,哪一条都在理。都显示出我的幼稚、无知与冒险。
有好长时间,我常常失眠,甚至从恶梦中惊醒,感到后怕。一身一身出燥汗。
一旦找不到矿,这么大数额,肯定会追究责任。官职肯定保不住了,不知道受不受处分?
金矿找到了,这事似乎变得有点儿小题大做。
若找不到呢?
那是讲究认真,追责的年代!
之前,县委赵光耀书记到我们三干会讨论组,说了一件事情:
地质队在大海陀乡发现了大理石矿。
赵书记催着,让乡党委刘书记贷十五万元,建大理石厂。
刘书记不敢贷。怕一旦失败了,给乡里留下外债,没法交待。
赵书记说:“没事儿,还不了,我把你调走。”
刘书记最终没有贷。
工作人员在测量张运富绘画
最后,还是以县里成立了大理石公司。
刘书记比我成熟!
我忽然觉得自己很二!
彭岚带来了好消息,一个矿样含金13.25克!
后来证明,这一万元花的很值!换来的是超百亿!
这是赤城县第一次发现金!
很快,黄金生产这个新型的产业,在赤城县也出现了。
人们也许会问,书记呢?乡长呢?
机构改革时,明确党委管党务,政府管行政。经济联合社管经济。
当时,炮梁乡党委书记是魏满,乡长是陈忠荣。
我觉得,我们三人像亲兄弟一样,非常团结,工作也很协调。互相支持,各尽其责。
每个人都有好多好多自己的事情要做。上面千条线,下面一根针。
即使多年以后,我们都是非常好的朋友。
今日的黄金,离不开他们的大力支持与参与!
赤城县黄金事业,特别有两个人值得一提。
薛宝海,炮梁乡信用社主任。虽然找矿是冒险,但他还是贷给了款。
没有这一万元钱,也许赤城至今还没有发现黄金。
另一个是崔生芳,乡用人员。一个大我二十岁、农民形象的老哥哥。
他是赤城县黄金企业的第一位矿长。
一天晚上,我把崔生芳、妥宏亮、岳寿江叫到我宿舍(两人一间屋,办公兼宿舍),指着崔生芳说:“炮梁乡金矿现在成立。你任矿长。”又指着他们俩说:“你们俩是副矿长。”
然后接着说:矿部设在金家庄。到村里找处房子。今晚准备准备,明天上去。供销社赊点儿锅碗瓢盆炊具,乡食堂装一袋山药,粮库赊一袋白面。我都已和他们说好了。
赤城县第一个金矿就这样产生了。
我接着又说,乡里一分钱也拿不出来。你们明、后两天把从山上往下运矿石的路修好。大后天我去检查。
第二天一大早,他们推着自行车,去了相隔15华里的金家庄。
第三天,我准时去了。
矿部设在村里人叫奶奶庙的房子里,安排的妥妥当当。
原来没有路的山上,竟真得开凿出能走马车的一条运矿路来。
即使是发号施令的我,都感到震惊!
从化验单拿到手,到炼出第一炉12.8克金,仅仅56天。神速吧!
而真正用的时间,还得除去拿到化验单到建矿这段儿。
这是没带一分钱,没见过炼金,甚至没有文化的崔生芳干出来的吗?
开矿需要钢钎、大锤。爆破需要雷管、炸药。需要把矿运到山下。
氢化需要先将矿破碎,再装池。破碎矿需要破碎机、筛子。
氢化需要砌水泥氢化池。氢化池需要水泥。漏水就是漏金,施工需要高质量。水泥需要半个月的养护期。
需要氢化钠、锌锭。锌锭车成锌丝。需要焊、安装锌丝置换箱。
冶炼需要坩锅、硼砂。
氢化,需要半个月时间。
没有交通工具。赤城至赵川、宣化、张家口,一天各一趟班车。因车少,坐车人多,即使始发站,也常常买不到票。
炮梁没站点儿,在九棵树等过往车。金矿到九棵树25华里。
难吗?
干活靠他。怎么干,得我指点。可我也是门外汉。
我需要一本书,一本黄金冶炼方面的书。
我去张家口,没买到。又去北京王府井,买到了。
恰在这时,地区黄金公司技术员李增辉来了。我们在技术上,忽然有了依靠。
李增辉,为赤城县黄金事业增添了光辉。
崔生芳有能力做的,不用我说。他没能力做的,我必须补上。
若有钱,只是忙。我们没钱,一个接一个,解不完的困,走不出的难。
那时,我们更像孙子和乞丐。每每,看人家脸色。央求,成了职业。
还有比这更难的。从建金矿,到见效,一年多的时间。不光没钱给工人发工资,还要抢时间,赶进度。
中秋节,是个非常重要的传统节日。有多少人,离家很远,还往回赶,只为团聚。
金矿为了上冻前筑起堆来,硬是没放假。工人们早晚秋收,白天上班。
你能想象,这是一个一年不发工资,而对工人做出来的要求吗?
金矿每天都是来要账的人。工资、材料费、运费,几乎涉及矿上的一切开资。
而且是在外界一片唱衰声中,矿上只出不入的背景下。
说什么话的人都有。况且人家要的,是本就该给人家的。
崔生芳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,各种方法用尽,央求人家的话说尽,勇敢冲在前,替我分担忧愁!
各项工作,做的是那样可圈可点!
该上工人的钱,工人还给他们送酸菜,送土豆,也彰显出他的为人与智慧。
当然,和他并肩作战的,还有他的左膀右臂:妥宏亮和岳寿江。
我和崔生芳有个默契,我说话,他去办。他办不成的,最后我兜底。
我们是,只要说到的,必须做到!
那一年,在地区黄金公司大力支持与帮助下,争取到省黄金公司15万元,建了堆浸场,堆矿石吨。
第二年,连卖金,带卖矿石,获纯利50多万元。一下在县里引起巨大的轰动。
黄金事业,出现了曙光!
人们往往看到的是光鲜。光鲜的背后是苦涩。
苦涩的滋味,只有当事人自己品尝得到。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dalishizx.com/dlsgr/11255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