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师偃茶事的第83篇文章
文|师偃
这个问题我单独回答过一些朋友,最近又有朋友向我询问,我想好好在公号回答一下,也许能触碰一些有需要的人。讲述里顺手推荐了一些书,大家可以找来一读。
我从05年秋天,大概是大二下学期开始,慢慢进入比较明显的抑郁状态。当时不知道“抑郁”这个词,只是隐约知道自己有点不对劲。有这样一些表现:
1、怕人,回避社交。我通常只愿意晚上出门,我会找学校里完全不会有人的地方,呆到凌晨3点,再爬窗户回去。有时候晚上也不能出去。许多早晨,我会刻意等寝室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之后才起床。吃饭基本让朋友带。出了门时,我总是傍墙根走,走在路上,我觉得所有人都在看我,其实没有一个人看我,但我想象中,他们的目光就像蜘蛛在我身上爬,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雕刻。
08年社交障碍最严重的时候,我无法完成在小卖部买瓶水这样简单的事。我说“你好,买水”,店员打开冰柜问我,“要哪个?”语气里稍有些不耐烦,我就被这一点点不耐烦击垮了。我大脑空白、心狂跳、呼吸急促,停顿了得有1分钟,最后我随便拿了一瓶,店员说了多少钱,我付钱,他找钱,然后我转身离开,这整个过程非常漫长、非常艰难,以至于这么一件简单的小事成了一种内心深处的失败,深深地印在我脑子里。
2、对生活的很多内容没有兴致。我印象中自己的大学生活就是穿着睡衣睡裤坐在临窗的电脑桌前,双手放在键盘上,眼睛木然地望着窗口的杨树,它叶茂时我望着它叶茂,它落叶时我望着它落叶。我大学室友对我的印象几乎只有一个:熄灯之后,我穿着睡衣裤靠着门口的墙壁抽烟,眼里无神。09年上半年一个阳光灿烂特别适合户外活动的日子,甜菜一连提出了将近20个活动选项,都被我低沉、虚弱、哀伤,和无能为力的精神否决了。甜菜崩溃了,我清楚地记得她说:“我实在想不出什么事情能让你快乐了。”
3、倦怠、萎靡,无法完成学业和工作。完美强迫-焦虑-拖延,越拖延越焦虑,越焦虑越拖延,这个循环的心理过程把自己卡死在“时间的缝隙”里——时间的缝隙是我的一种幻觉式体验,大脑空白,出神、发呆,有时做点白日梦,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,有时惊觉过来,很长时间就过去了,我就好像是从时间的大裂缝里又爬回现实——加上抑郁导致的热情与活力减退,课业、论文,后来实习时的稿件,很多都难以按时完成。
4、焦虑。最大的焦虑,是这辈子怎么过。不能跟“他们”一样,又不能跟他们“太不一样”;钱怎么挣、做什么职业、要取得什么成就;要做一个好记者呢,还是一个诗人?好好读书做一个学者吗?哲学家吗?还是做一个好人就可以了呢?是幸福的生活,还是有权势和声望的生活呢?是幸福的生活,还是体面的生活呢?幸福的生活,是什么呢?
一直到那个目前,我的生活都是在满足别人的期待,父母的、朋友的,他们的期待又是不明确的。我明明看到他们每个人都过得很可怜,他们的生活像是泥沼,他们的人生就是越陷越深的挣扎。我明明看到他们都困在自己的成见里,困在自己的情绪里,他们莫名其妙地生气和怨恨,有时软弱得像滩稀泥,有时又坚硬得像块石头。他们就像狂风中的杨絮,急流中的断草,就是这些轻飘飘的人决定着我的现在,可能还有未来,多让人生气啊,多么悲哀!年轻人的生命也在蒸发着,他们热烈的、好奇的内部正被消耗,我看着他们,觉得越来越轻。
可是我能自由选择吗?能吗?不能吗?
可是,不管怎么说,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,正如北岛的诗,“一切都是命运,一切都是烟云,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,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追寻”。
5、嗜睡。那时我最喜欢睡觉。睡觉让我暂时离开这个世界,进入另一个有更多可能性、更多主动性、更少禁忌的世界。我会梦见很多金黄色的东西,会梦见很多温暖和煦的印象,有些印象是一些事件、物件、或者情节综合呈现出来的,有些就只是无法描述的印象,它让人愉悦,我在这个世界很少愉悦。
6、哀伤。如果我是鱼,哀伤就像水,一种像是宿命的情感。“只有痛苦是真实的(崇高的),快乐是不稳定的情感”,那时我脑子里成天就是这句话,我用它来衡量一切、解释一切,忘了是谁说的了,叔本华、尼采,或者萨特,反正就其中一个,我那时只读这几个人的语录。哀伤包裹和衍生各种各样其他的消极情绪,比如虚张声势地轻蔑,然后是厌恶——这就是那时我对他人的基本态度,又比如嫉妒与仇恨,让我嫉妒与仇恨的是这么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:“我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?!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比我快乐!”嫉妒也许指向他人,但仇恨从不,我所有的仇恨都指向自己,这些仇恨穿针引线,密密地把我的胸腔缝起来。
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流泪,我熟悉它,甚至需要它。我典型的时光,是在人都走尽的空寝室里播放《十分钟年华老去——大提琴篇》,我一边看一边等着,胸腔里,虚空中涌动的哀伤之河开始涨水。看着看着我就闭上眼睛听,听着听着,我感觉全身灼伤,提琴声像一张张油纸,层层贴上我灼伤的躯体,我又感觉我像橡胶树一样被琴声割裂,疼痛得想要嘶喊,却没有发声的能力,一些生命的液体流出来,又永远流不干净。哭累了,我就去睡了。
7、自杀冲动。我想象过各种死法,了解过一些死亡过程,另外,我总是幻想我死去之后“他们”会怎样。我也总想像“我死了之后”,“我”会怎么样,我也许很快就明白如果“我真的死了”,那么从字面意思说,我就不能再思考这个问题。更多的时候我不太明白。但凡有机会在高楼高窗上俯瞰,我坠落和摔死的整个过程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子里:“我死”这个事,和关于它的一切可能、一切发展、一切阻碍,就在那里,就像暑热散不尽的黄昏,田边、河堤上,一个人站着,头上总有一团蝇虫。
我去学校找心理辅导老师,讲述了我的所有情况。老师给我用抑郁自测量表测了一下,满分分,得分越高,抑郁程度越重,我的得分是85分。老师的结论是中度抑郁,伴随焦虑。老师给了两个建议:1、去医院确诊,遵医嘱服药;2、读一些人物传记,因为那些后来变成传奇的人,他们的人生都曾和我此刻一样。
这两个建议,我也在这里送给此刻跟那时的我一样的朋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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